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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铁快运价格表他除了陪伴,竟别无他法。 《予我渡北川》连载③-花火

2017年01月31日 | 分类:全部文章 | 作者:admin| 浏览:285
他除了陪伴,竟别无他法。 《予我渡北川》连载③-花火
3.他除了陪伴,竟别无他法。
北丢答应山落,不再去找陈予森。
可她怎么都没想到,自己答应他不见陈予森,陈予森却找上了门。
晌午过后,街上人少了不少。午睡的时间,热浪滚滚,温度急速上升,北丢把碗碟和地巾往阴凉地移动了方寸,便靠着街口的老槐树打起盹来。
早晨乞讨得不错,算是能交了一天的差,下午便可以稍稍松懈一下。
她刚迷迷糊糊梦见些许食物,便被人踢了一下。
北丢以为是山落在跟自己逗趣,便猛踢回去,咕哝道:“山落不要闹,你让我睡觉啦。”
来者没有停止的意思,又踹了她一下。北丢取下挡在眼前的槐树叶,习惯了突然强烈的光线后,眼睛眨了几下,还以为出现了幻觉。
陈予森站在她面前,表情有些许愠恼。
他怀里抱了一沓报纸,看北丢醒了过来,便猛地丢出,报纸散落在地上。
“上面的招工启事,适合你的我都画了圆圈,你有空就多去面试几场。”男生声音冷清。
“啊?面试?招工?”北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,难道就这样乞讨一辈子吗?”
陈予森之前路过这里一次,是为了给顾素瑛送饭。他上学并不经过这条街,倘若绕着这条街再去学校,路上要耽搁七分多钟,但他每日情愿早起,也要路过这条街。
女生瘦削黝黑,成日坐在马路对面,臀下垫着方巾,面前摆着破旧的碗碟。她眼睛晶亮,通达人情,向来不多费口舌,认准了潜在“对象”方才开口乞讨。陈予森未曾想过那个有些倔强、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气的少女竟然是个乞丐。
他心下一怒,想:北丢你可真厉害,不做小偷,便要做乞丐。不劳而获和犯罪又有什么区别!
高三功课紧张,他每日都要去买份当日的报纸,社会新闻、国家大事尽数分发给身边同学看,仅仅留下招工启事一页,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,询问招收人员要求,符合北丢的便画上圆圈。这样重复几次,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。
“我当乞丐怎么了?我又没偷又没抢,谁说不能当乞丐了?”北丢自由江湖跑惯了,按理说是没有自尊的,乞丐若是有自尊,也早就在一次次磕头下跪中磨光了,但不知为什么她在陈予森面前却把自尊看得无比珍贵,尽管脑海中存在星点感动,但转念便是恼怒。
“未来是个什么东西?陈予森,你可以读书识字,还不是因为你母亲早起贪黑供你上学,我无父无母,我只能这样养活自己。你可以瞧不起我,但你不能瞧不起我们乞丐。陈予森,我告诉你我的未来是怎样的,我要乞讨一辈子,从小乞女变成老乞婆,等我七八十岁老掉牙了,也要到你门口乞讨,你若是好心肠便赏我口饭,你若是不想,便让我饿死在街头也与你没有半点瓜葛。”
陈予森愤愤地丢下一句:“好,我不管你!”说着转身便走,一面走一面暗自悔恨刘贵夺,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心她。
山落站起身,快走几步来到北丢面前,一把捡起少女面前的报纸,卷折在一起,然后用力地朝着男生的背影砸去,一面砸,一面吼道:“我们不用你假好心!”
如若这个时候陈予森回头,便会看到北丢突然推开山落冲上前,在车流不息的街道中央捡拾一张一张的报纸。
可是他没有。
报纸有十几张,每一张上都画了圈,有些标重点的招工启事旁甚至还写着面试要求,应该如何回答考官的问题,密密麻麻几百字,写在报纸的留白处。北丢识字不多,但看得出少年为了让她看得懂,每个字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干净,看着看着她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。
来这世间走一遭,北丢从未如此深刻而又直接地感受到难过这种情绪。从小四海为家,她从未在一座城市过久地停留,习惯了离别,也习惯了孤独。在路边日复一日地乞讨,她见过无数张脸庞,经历过无数个故事,见惯了别人的幸福喜悲,她便很少感知到自己与否快乐。贫穷、饥饿和责罚成了她时刻需要担忧的问题,她甚少关注自己的内心,情绪似乎成了日子更迭中最可有可无的东西。可是在这一刻,她真真切切地难过了,难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普通女孩一般拥有简单的生活,她甚至没有资格站起身,和他对视,心平气和而又理所当然地如同朋友般闲聊。
北丢靠着那棵槐树坐了很久,中铁快运价格表眼看着夕阳落下龙王山,世界慢慢裹上一层黑纱。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山落往她身边挪了一下,然后小心翼翼地问:“北丢,你饿不饿?”
北丢回过头,刚巧撞上他的眼睛,他眼睛晶亮,如同夜晚天际的星辰。
“还好梁田庚。”北丢声音很小。
“刚刚对不起。”
黑暗中,北丢听见山落说。他的声音很小,声音有些颤抖,小心得像是犯了错的孩童。
清远一年四季温差不大,台风过去,天气晴朗,街边被风吹倒的榕树被重新移植,一切仿佛重新开始。这座城市的人似乎习惯了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程,他们习惯了灾难,便也看淡了灾难后需要面对的一切。
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,有些恐惧而又巨大的事情,你再三经历,便也习以为常。温暖也是如此,经历过漫长寒冬,未曾被打倒,突然给予温暖,然后再置于同样的境地,便会感到加倍的寒意。
北丢再也没在对街见过陈予森,她突然怀念起台风天,哗哗的大雨,灰暗的街道,少年如彩色剪影,在暗淡无光的日子,给画面增加一丝跃动的错觉。
她甚至不期待他再走到自己面前,也不期待他再与自己说一句话。只要能看到他从街角路过,无声无息,不发一语,昂头往前无须转身,便也足够了。
她没想到自己藏在枕头里的那几张报纸会被爹爹发现。
回到院子的时候,所有人看到她和山落进屋都噤了声,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,回头看着北丢。北丢愣了一下,但也没多想,便进了院子。
爹爹坐在正堂,面前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,他面色凝重,眉头轻轻蹙起。
看到北丢走进来,他厉声道:“你给我跪下!”
山落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,一面磕头一面哀求:“爹爹是我不好,一直拉着北丢在外面玩,最近钱讨得比较少是我的错,但我发誓,我们绝对没有藏私。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总觉得不论对错,先认错总是对的。
“轮到你说话了吗?”爹爹举起的酒杯停顿一下,便往山落砸来。
北丢离得近,能够听到酒杯砸到山落头顶的沉重闷响,以及少年口中的轻哼。
北丢慌忙跪在地上。
“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?”爹爹冷声道。
“北丢不知道,还请爹爹提醒一下……”北丢嗫嚅道。
爹爹一把把报纸尽数摔在地上,报纸上那些干净的笔迹再一次展露在她面前万峰湖钓鱼。
“怎么?”爹爹突然诡异地笑了,“想跑?怎么,爹爹把你拉扯大,准备出去找工作了?”
“爹爹我没有!北丢也不敢做对不起爹爹的事。”北丢慌了,“爹爹,这些不是我的,是一个朋友看着我天天乞讨,想让我做点别的,但是小丢心里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,违背爹爹的事情,我是怎么都不会做的。”
爹爹冷哼了一声,用力地拍了一下桌案。
“北丢,你给我听好了,你要知道你是什么出身,你这种贱命,一辈子只能做乞丐,别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朋友……呵呵,你给我记好了,我们这种人没有朋友,也不配有朋友,我劝你趁早收了心,张翔玲如果再被我发现,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。”
他走上前,用脚碾了一下地上的报纸,尘土和沙砾将报纸磨砺得有些残破,末了爹爹又唾了一口在纸上。经过北丢身边的时候,他一脚踹在她的腰际,北丢感到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,但她连发声都不敢,咬紧牙关的瞬间西蜀森林酒店,眼睛忍不住看向落在地上的报纸,它们布满尘土和污秽,静静地躺在那里,如同自己的自尊一样,被践踏被蔑视。
“爹爹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。
隔了许久她才听到爹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还有在空荡的院子里甩下的那句“你今晚给我滚出去,别待在这里”。
北丢颓唐地趴在地上。山落看着她捂着肚子,便站起身,走到了那沓报纸那里。
北丢刚想喝止他不要扔了那些报纸,便看到少年蹲下身子,用自己的袖口擦干净那沓报纸,将污秽的唾液擦净,又吹掉了所有的尘土,然后折叠起来,轻轻地放在北丢面前。北丢看到山落眼睛晶亮,他额头上尚且有尘土的印记,那些尘土如此锋利,将他的额头磨破了一块皮,血丝透过尘土蔓延,微微渗了出来。
“我知道,它们对你很重要。”山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,他肤色黝黑,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,北丢隐约看到他的眼角似乎有泪迹。
北丢轻声道:“山落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山落伸手,两只手如同要遮住什么一般,捂住了她的头,轻轻地感受掌心与头发摩挲的奇妙触感,他心想:其实没什么的,没什么的,北丢,只要能一直站在你身后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,真的就够了。
山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北丢的情景。那时他还年幼,看着爹爹从外面抱来一个孩童,孩童尚不能说出完整的话语,只会哇哇大哭,哭声震耳欲聋,爹爹恼了,恐吓她“再吵就把你扔出去喂狗”,那个孩子便是北丢。北丢哭得越来越大声,山落好奇,走上前去。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婴,睫毛长长的,哭皱的脸上五官纠结在一起,粉嘟嘟的脸蛋看起来竟有些可爱。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,却未想女婴瞬间止住了哭声,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。那是山落第一次见到北丢,与生俱来或者称为命中注定,大概就是从那刻开始,他想要保护这个人。后来,光阴如流水,世事变迁,漫长的岁月里,这种保护欲又慢慢变成了什么情愫,他说不清楚,也想不明白,只是这世界全是黑白的,只有北丢一人是彩色的,一切都成了陪衬,她是焦点。
山落心想,北丢,能够陪着你,真好。
北丢站在门外,笑着摇摇头:“你快回去吧,不然爹爹发现了又要责罚你。”
“当真不要我送你去龙王山?”山落有些担忧,“这么晚了,你一个人能行吗?”
北丢掩上门,说:“不怕,又不是第一次了……你快回去啦。明天老槐树下见。”
她原本打算直接去龙王山,还好不是台风夜,入秋的夜晚也并不寒冷,温度刚好,即便是在龙王山,也不会受寒。可是不知为何,她走着走着,方向便走错了。
从清水街拐弯,右走五百米,沿左边交叉口出去,拐六个巷子,穿过黑暗阒静的甬道,便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。连北丢自己也有些诧异,仅仅来过两次,居然能够记得如此清楚。这么晚了,估计顾素瑛和陈予森都已经睡了,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。只是随心所欲地走了一会儿,她便鬼使神差般走到他的门前。
北丢坐在陈家门口,老房子正对着巷子口,黑暗的巷子似乎随时都要走出什么鬼魅邪神,但这一刻北丢却莫名地安心,她竟靠着木门睡了过去。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”
北丢模模糊糊听到头顶有人在说话,努力睁开眼睛,便看到少年居高临下,背对着灯光站在自己面前。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揉了揉眼睛,挤出一个笑容:“我没有地方去,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里了。”
陈予森是做完所有功课后在厨房做早点时听到门外似有什么声响。这里治安不好,时常有小偷光顾,也时常有醉汉拎着酒壶便倒在自家门口,吐得满地都是污秽。想来想去,他便忍不住开了门,却未想居然是北丢。少女蜷缩在角落,额头抵着木门的门框,倘若开错了门,她大概已经直接后倒在地上了吧,如此想想陈予森居然有些后怕。少女直接坐在地上,甚至没有垫任何棉絮,入秋气温虽还是很高,但眼看着少女这样,他居然担忧多过生气。
北丢原本以为要被陈予森嘲弄一番然后赶走,刚准备告辞,便听见少年轻声道:“你进来睡吧,我妈已经睡着了,你现在进她屋会吵到她,你直接睡我的床吧。”
“什么?睡你的床……”北丢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。
“我睡沙发。”陈予森眼睫都未抬,冷声道。
这是北丢第一次亲眼见到男生的房间,院子里大家都睡在大屋子里,横陈在地上,铺上稻草便是一张床,从未有过私人空间,所以,进入陈予森的房间,她居然有些莫名地心跳加速。他的床单和被套都干干净净白毛鸡,还有些许洗衣皂的清香,房间虽小,但干净整洁,每一样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,书桌上还有他刚看完的书。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怎么都睡不着,便走出房间。她靠在房门边,看着客厅,客厅未开灯,借着月光尚能看到沙发上躺着的那个少年。他身上披着一床毯子,毯子已经微微垂到地上,少年发出轻微的呼吸声,北丢站在那里看了很久。
“哎。”突然,安静的客厅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北丢愣在原地,什么都说不出来商春松。
“你如果睡不着,拜托不要站在这儿,有人盯着我,我睡不着。”陈予森声音平静。
他听到少女走出房间,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那个人影靠在门边,他不知跟她说什么,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之前给她找招聘信息的行为,只能一直沉默假装自己已经熟睡,原以为可以避免交流的尴尬,却不料少女一直站在那里,似乎没有挪步的打算。
北丢慌乱地关上房门,靠着关闭的房门,她缓缓地坐到地上,随着木门微微颤抖,她能感受到自己猛烈跳动的心,像是要跳出胸腔。
隔了许久,她才站起身,躺回了床上。她一夜做了很多无意义的梦,梦里经历离别重逢,经历了很多千奇百怪的际遇,却很可惜没有梦到陈予森。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,书桌上放了面包和鸡蛋,还有一包豆浆。家中已经无人,再看一下时间,已经九点多了。
北丢慌乱地吃完早点,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去了老槐树那里。
山落闷声坐在那里,既不吆喝,也不乞讨。看到北丢来,他默默起身让出一大块空地,便一个人躲到了一边。
北丢轻声问:“你怎么了?是爹爹又责罚你了吗?”
山落看了她一眼,开门见山地问:“你昨晚去哪儿了?我今天一早便去了龙王山,找了好久也没见着你。”
北丢愣了一下,刚想回答,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谎言:“我早起去了一趟莲花坞,想看看早春时种的那棵柳树现在怎么样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活。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。
“真的吗?”山落的脸色好了许多,“我以为你又去找他了。”
北丢不知道的是,山落凌晨四点多便醒了,他一整宿都没怎么入梦,睡睡醒醒间总在想怎么天还不亮,东方刚泛白,便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。等他到了龙王井,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北丢的时候,他慌乱至极,找了整座山,恨不得每块石头都扒开来看一遍却也没找到她。担忧多过恼怒,到了最后,他慌张地哭了起来。
北丢见到山落时,他已经哭过了一场。他坐在老槐树下等了许久,他心想兴许是北丢爱玩成性,去了别的地方也说不准,自己便在老槐树下等她,北丢福大命大一定不是遇到了意外。
而听到北丢嘴里说“六点便醒了,昨晚龙王井也不是很冷,睡得挺踏实”时,他也没有任何怨气,只是看到她没事,他的心便踏实了。哪怕是谎言也好,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安全重要。
只是踏实之后,他又莫名难过,人生第一次,他觉得自己离北丢远了那么一点。
人各有命,这是爹爹重复了无数次的话,他在很小的年纪便做好了安于天命的准备。天命其实也挺好,能够遇到北丢,便是天命里最精彩的一笔。按照原来的打算,他长大后要娶了北丢,生一堆小孩,然后再这样世代乞讨下去,想想人生虽无期盼,但竟也觉非常美好。但这一刻,他却明白,人各有命,而他和北丢的命运却并非始终连接在一起。
她有她的路要走。
他除了陪伴,竟别无他法。
陈予森看到山落的时候,是晚上下课的时候。少年叼着牙签,坐在学校门口的花坛上,正值放学时分,街边除了众多的炸串摊贩,便是一排车辆,人声鼎沸里他看到山落正朝自己挥手。
“是叫陈予森对吧,你应该还记得我吧?”山落努力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气势。
“认识。北丢朋友。”
“跟你说个事。”山落昂起头,“你得答应我。”
陈予森冷冷地站在那里,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少年顿时没了底气,声音也放低了些:“你能不能教北丢读书,我不想她这样一直乞讨下去,我希望她能够拥有普通人的生活。”
山落见陈予森没有任何反应,语气里便多了些许诚恳和哀求:“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,我不想她继续受苦鼎展金业,我想她能够多识点字,能赚点钱养活自己,不至于饿着肚子,可以吗?”
陈予森望着他,突然明白了顾素瑛经常说的那些话,世界上有很多人,有些人衣着光鲜却做着肮脏下作的事情,有些人衣衫褴褛却行得端正。看着少年眼睛里的倔强,他竟有些晃神:“嗯,知道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。走了没多远,他便听到山落在他身后大喊:“你好好对她……”
陈予森顿步片刻,便径自走远了。
晚饭的时候,顾素瑛做了很多好吃的,桌上摆满了碗碟。陈予森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了?今天生意好?”
顾素瑛突然深情地望了一眼沙发前的柜子,轻声说:“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,就是我和你爸的结婚纪念日。”
“你怎么还想着他,如果不是他,你怎么会这么辛苦?”陈予森摔下筷子。
母亲和父亲的故事梁衡的资料,他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。父亲在婚前便得了重病,所有人都劝说顾素瑛不要嫁给这个男人,老人们劝说的话语无非那么几句,爱情不是伟大的,生活才伟大,现在分得痛苦宋乐伟,但以后一定会庆幸自己做出这个决定。所有人都劝她离开陈柏,连陈柏自己都跟她说:“小瑛啊,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,你要是嫁给我,一定会很苦的。”但顾素瑛不管不顾,说什么都要嫁给陈柏,父母那辈亲人以断绝关系要挟逼迫她,她也不顾,陷在爱情里的人没有时间去权衡利弊,伟大也不是外人所能评判的,只要能嫁给陈柏,便是她最大的幸福。可惜老天没给她奇迹,她刚生下陈予森不久,陈柏便去世了,那些当初劝过她的人又突然都冒了出来,他们扬扬得意地说着“看我们当初怎么劝你的”“被我们说中了吧”。所有关心也好嘲笑也好的话语,她都听了,她也不反驳,只是安静地生活,平静地将陈柏下葬后,便不婚不嫁,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。
陈予森年幼时总是问她:“妈妈,你后悔生下我吗?”
顾素瑛总是笑着摇摇头:“妈妈这辈子做过很多后悔的事,唯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爸生下你。”
爱情怎么不伟大了呢,即便知道结局,即便知道人生漫长痛苦漫长,但重来一次,还是会做下那个决定。在伟大面前,漫长的痛苦不值一提,幸福从不是别人口中的标准所能评判的。她每一年都记得那个日子,一想到那个人,还是会忍不住嘴角上翘。
“予森,妈妈很爱你爸爸,妈妈愿意吃这个苦。”顾素瑛望着陈予森紧蹙的眉头,突然忍不住眼角一阵湿润,“所有人都说妈妈傻,妈妈不在意,妈妈想告诉你,人的一生种有很多重要的事情,它们之所以重要,不在于别人怎么看妖孽夫桃花妻,只要你自己知道就好。”
陈予森看着顾素瑛,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身影,这个身影挥之不去,她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,皮肤有点黝黑,但笑起来像是纯真的孩童超凡神医。
北丢,北边的北,丢弃的丢。
顾素瑛说得没错,世界上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,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。
那一晚顾素瑛多喝了点黄酒,说了很多胡话。
她说等陈予森上了大学,她打算把房子卖了,供他读书。她准备租一所农房,养点鸡鸭。她告诉儿子,以后你要是结了婚,妈就搬出去一个人住,绝对不给你添乱,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,你开心,妈妈就开心。她说,儿子,妈妈没用,妈妈真想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,但是妈妈没什么文化,赚不了大钱,你以后要好好工作多赚钱,赚了钱也不用给妈妈花,妈妈能一直摊煎饼摊到老。你赚钱了就多出去旅游,妈妈听说世界上有很多好看的风景,有个啥金塔,还有个什么喜马山,听说可好看了,妈妈没见过,你替妈妈看一看邹晶晶。
胡话说得太多,顾素瑛隔日都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些啥,可是陈予森那晚却哭了很久。他一贯坚强,从不轻易落泪,生活的苦难让他早早地便冷漠地面对一切,但所有的盔甲都被母亲的只言片语击碎。
少年心中暗想,以后定要成为很厉害的人,厉害到可以保护所有珍爱的人。他用力地握紧拳头,许久未曾松开。
陈予森说:“北丢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那时候还是傍晚,天还没黑,夕阳挂在龙王山的半山腰,血红一片,非常好看。陈予森就站在她面前,居高临下。老槐树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。
“哪里?”
“你去了便知道。”
陈予森带她去的地方是学校后面一座废弃的教学楼,这是建校时留下的老楼,后来被评估为危房,学校便被迫让学生搬离了,因为拆除也是一个大工程,又因为很多老师建议重新加固再次使用,便一直搁置着。教学楼的顶端有一处天台,爬到顶楼的时候,北丢已经累得微微喘气了。
“陈予森阿荣旗贴吧,你带我来这里干吗?”北丢扶着墙大口喘气。
“我来教你读书吧。”
“神经病。”北丢扭头就走,“有毛病吧你,这么老远叫我过来,居然是要教我读书?我一个乞丐读什么书?怎么,你指望我以后天天给投钱的行人写诗?逢年过节再送两副亲手写的对联?搞笑呢您?”
“北丢。”
“嗯?”
“我想你能多学点东西,以后不用再乞讨为生,我想你过得更好一点。”陈予森的声音低沉,好听得如同清泉灌耳。
“真是拿你没办法,算了算了,我一个做长辈的……”北丢被他的声音蛊惑了。
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,我可笨了,你别教难的。还有,我不喜欢数学,你别跟我提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天台被布置过,放了一张破旧的课桌,也不知道陈予森从哪儿买来的小灯泡,扎在天台的护栏上,黄色的灯光连成一串,很是好看。
陈予森说:“北丢你怎么这么笨,这些书你要看仔细了。”
北丢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,她看着陈予森特别好看的侧脸,看着他的刘海遮住眉眼,肤色苍白,安静得像一个天使。
“你不要再看着我了。”他音量很低,伴随着一阵吞咽的咕咚声。
“我才没看你!”这种事自然她是不想承认的。
但不承认归不承认,借着昏暗的灯光,她忍不住又歪头瞥了他一眼。扑通,扑通,她听见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,犹如水滴落进平静的深潭,万籁俱寂里传来的声响。
只是她不知道,天台的门外,山落坐在第二节楼梯口,黑暗中的他抱着膝盖微微颤抖现代军阀。
他在这里坐了很久。人喜欢黑暗的时候,往往是因为想要隐藏自己,这一刻,他竟觉得黑暗能让人彻底放下戒备,在这逼仄的楼梯拐角,黑暗给了他想要的安全感。
他是在下午得知那个消息的。
生活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,变故来得突然,有一瞬间,他甚至想带着北丢逃离这座城市,两个人浪迹天涯。可是这一刻,他又有些绝望地想,她不会跟自己走的。
“北丢,我可能不能继续保护你了。”黑暗中,他轻声呢喃,“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,北丢,我多想一直陪着你,不管你开心还是难过,一直都陪在你身边。可是……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席南华。”
未完待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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